据北京市第一幼儿园园长冯惠燕回忆,2010年11月2日,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就发展学前教育问题进行调研时,曾问及北京市第一幼儿园的收费情况。冯惠燕回答:150元保育费和80元托补费,这两项收费(即保育教育费)合计230元。
温家宝马上就问:“你不够怎么办?”
“不够我只能收一些捐资助学款(即赞助费)。”冯惠燕如实汇报。
温家宝听完汇报后,对同行的时任北京市委书记刘淇说:“一定要加大政府投入。”
政府投入缺口有多大?
北京市公办幼儿园的运行成本,一部分由家长承担,一部分由政府承担。冯惠燕告诉《中国经济周刊》,北京市第一幼儿园培养一个孩子的教育成本,一个月差不多为2000元。
去年,北京市第一幼儿园家长每个月得支付幼儿园1230元,占幼儿园运行费用的62%。赞助费取消后,家长每个月交给幼儿园900元,承担幼儿园运行费用的45%。政府的投入,将由去年的38%增加到现在的55%。
今年8月,北京市有关部门负责人在答记者问时指出,“据市价格主管部门成本调查队对49所公办幼儿园成本监审结果,不含幼儿园建设成本,2011年生均支出为16588元,每生每月平均支出为1382元。”
收费新规若真正落实,政府需要为公办幼儿园增加多少投入?
2011年,北京市公办幼儿园共有在园儿童21.1万人,按每生每月平均支出为1382元算,北京市公办幼儿园每月将支出2.92亿元,每年将支出35亿元。如果以政府承担一半幼儿园运行成本测算,参考去年的数据,政府一年应支出17亿元左右。
北京市有关部门负责人答记者问时提到,“此次规范收费幼儿园收费,为保障幼儿园的正常运转,市财政在去年投入6亿元的基础上投入12亿元,进一步加大了财政补贴力度”。以此测算,政府给公办幼儿园的投入还缺5亿元左右。
政府对公办幼儿园的投入不仅总量上存在缺口,在分布上也并不均衡。
对部队、机关、街道幼儿园
“影响非常大”
北京市此次调整收费标准,主要涉及公办幼儿园。公办幼儿园分为两部分:政府教育部门办园和非政府教育部门(部队、企事业单位和街道乡镇)办园。
8月23日,北京市有关部门负责人就规范本市幼儿园收费问题答记者问时介绍:2011年,北京市共有公办幼儿园797所,在园儿童21.1万人。其中,教育部门办园356所,在园儿童10.8万人;非教育部门办园(部队、企事业单位和街道乡镇办园)441所,在园儿童10.3万人。
“对于教育部门办园来说,这次调整价格,没有什么影响”,因为“政府把不收赞助费后我们亏损的部分,全部承担了。”冯惠燕说,但非教育部门办园,处境就有点不太一样。
空军直属机关蓝天幼儿园(下称“蓝天幼儿园”)是部队办的一所幼儿园,该园园长秦书华告诉《中国经济周刊》,赞助费取消后,对他们“影响非常大”。“我们的拨款和经费保证不到位,所以应该说比较困难一些。”
据冯惠燕介绍,赞助费取消以前,无论是教育部门办园,还是非教育部门办园,赞助费主要用于发放教师工资。
赞助费取消后,收费新规规定,公办幼儿园保育教育成本包括以下内容:教职工工资、津贴、补贴及福利、社会保障支出、公务费、业务费、修缮费等正常办园费用支出。这么多项支出,幼儿园单靠保育教育收费能应付得过来吗?
冯惠燕说:“政府每年给教育部门办园补贴1200元/生,给非教育部门办园补贴3600元/生。”虽然补贴每生每月高出200元,但除了补贴,政府不再负担非教育部门办园其他费用。教育部门办园教师的工资全部转由政府承担,而非教育部门办园,还得在保育教育费里支出工资,这多出来的200元远远不够,“他们的日子肯定不好过”。
没钱就跟政府打报告
同属公办幼儿园,为什么非教育部门办园会有这么大的区别?
教育部门办园的经费直接来自地方财政,据冯惠燕介绍,北京市第一幼儿园的经费就来源于东城区财政。据储朝晖介绍,有些街道(幼儿园)是集体所有制,他们的经费是这个社区的钱、当地居民的钱。而部队办园经费则主要来自部队,企事业单位办园要不来自上级单位,要不就是自负盈亏。
“因为它不是政府办园,是机关办园。它的人不是政府的人,这里面牵扯到体制的问题。”冯惠燕说,方方面面需要协调,“这些问题不是今天说了,明天就能解决的事情。”
冯惠燕认为,政府接下来会补充相应的措施。“现在,他们只能克服一下眼前的困难。”“账上有钱先花着,然后再说下一步的事儿。”账面上要是也没钱了,“那就跟政府打报告”。在冯惠燕看来,非教育部门办园的困难只是暂时的。
而在秦书华看来,要解决蓝天幼儿园的困难,“首先投入要到位”。幼儿园办园不能做无米之炊。比如说保证老师的工资,保证老师的住房、保险,还要保证幼儿园取暖用电,这样幼儿园才没有后顾之忧。
不能用公共财政办子弟学校
然而,部队、企事业单位加大投入,却再次引发家长的担忧:这些幼儿园基本上只招收本系统职工的孩子,外边的人,没有关系,很难有机会挤进去。
“觉得上幼儿园难的家长,从来都不是那些单位有自己幼儿园的家长。”一位不愿透露自己姓名的家长向《中国经济周刊》表示。
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储朝晖进一步指出:“所有单位的幼儿园用的都是财政的投入,这个投入严格说是不符合规范的,财政的投入不管是行政部门还是事业单位,这个钱是用来做行政开支的,用来做事业经费的,不能用这个钱办自己子弟的教育学校。”
“从长远来看,机关单位办的幼儿园,以后是要逐渐理顺的,”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,它提供了一些学位,解决了一些孩子入园难的问题,实际上它又是幼儿教育的一部分资源,应该从这两个方面来分析这个问题。”储朝晖说。
储朝晖认为,以后这些幼儿园应该向社会开放,服务公共,这类幼儿园长久发展,可能会有体制的问题。前一段时间广州机关幼儿园向社会开放,正朝着这一方向迈进。
不能让收费新规沦为一纸空文
直到现在,北京市第一幼儿园园长冯惠燕也想不清楚,1997—2005年,15年过去了,幼儿园的收费标准从未调整过。“而且这15年正是我们国家翻天覆地变化的15年”。
实际上,今年北京市调整后的收费标准跟1997年的收费标准有一定的相近性。1997年一级一类园月收费标准230元,占当年城镇居民家庭可支配收入的12%;规范后新的一级园月保教费收费标准为750元,占2011年城镇居民家庭可支配收入的10%,比1997年低了两个百分点。
1997年收费标准出台后不久,幼儿园就因为运行成本增加、政府投入不足,纷纷开始收赞助费。如果新的收费标准再次出现不够的情况,新的“赞助费”也极有可能重出江湖,收费新规必然成为一纸空文。
在冯惠燕看来,如果不想让“赞助费”卷土重来,收费标准就应该2~3年、3~5年测算一次,并作一个相应的调整。“要是不变,还是会重蹈覆辙”。
冯惠燕说,“以后我们还得有一个灵活的调整机制”,而且大家都能适应、认可这种调整机制,觉得它是应该的、合理的。只有这样,收费标准再作调整时,才不用那么兴师动众。“你看我们这次调整浪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,测算,然后开会,这半年就没闲着。每次测算我都经历了,下的工夫很大,之前做了很多宣传,老怕老百姓接受不了。”
“再一个就是家长和政府的合理分担机制。”冯惠燕说,教育成本基本上是固定的,政府多交,家长就少交。赞助费的出现,就意味着政府投入的不足。要维持目前的收费标准,必须加大政府投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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